癫狂柳絮随风舞(《时间的灰烬》第十五章 癫狂柳絮随风舞)

癫狂柳絮随风舞

第十五章 癫狂柳絮随风舞刀锋刺骨,寒意逼人。
刀尖的寒意透过女人光滑细腻的皮肤,一瞬间似乎颈间的血都凉了。
“小乙,查查死因。”柯万道。
小乙手忙脚乱地脱掉色目人的衣服,仔细从他身上寻找着线索。
女人花容略动,颦上眉峰,朱唇微张,道:“客官,这是何意?我好心救你,你这是打算恩将仇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
“你可不是什么弱女子。”
天底下有哪个弱女子可以不通过叫喊就能将声音清楚送到一里外?柯万在客栈外就已知道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柯万话刚说完,女人脚尖轻点地面,双臂微张,犹如柳絮般飘飘然向后飞去,好似天女下凡,站在一旁的小乙看得有些痴了,不由得感叹道:“好俊的轻功。”
天底下又有哪个女人不爱赞美?女人似乎有意炫耀,后退着飘向门外,亦如柳絮般悄然无声轻盈落地,只见她嘴角微扬,看着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的柯万,露出得意的神色道:“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弱女子,便不要随意将刀指着我的脖子,也不怕教坏了小孩……”
话音未落,相同的位置,熟悉的寒意又袭上颈间。
女人没有看清虎啸的刀尖是如何再次抵住自己的脖子。
谁也没能看清。一切亦如未曾发生。
“我赶时间。”柯万目光转向女人,刀疤下的眼睛射出冷漠的寒光,冷冷道,“请柳大小姐坦诚相告,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女人笑不出来了。
“你认得我?”
“不认识。”
“那你怎知我姓柳?”
“我认得你这身轻功。”
女人心头一震,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你认得家父?”
“未曾拜会。”
“怪了,那你如何认得我柳家的轻功!”
“癫狂柳絮随风舞。柳家的绝技,江湖盛名已久,像你这样年纪的女人,能有这样的轻功,你若不姓柳,那才是怪事。”
“你一个久居长城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
“你的问题太多了。”柯万道,“现在轮到我问了。”
“你问吧。”柳飞飞道,“反正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柯丸似乎并没有料到对方一口拒绝,原地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像你这种见识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柳飞飞道。
和平客栈,滴血不沾。这是荒原上的规矩。
“况且有这么一把寒兵利刃抵在我的脖子上,我就算是想回答,也吓得什么都忘了。”柳飞飞嘴上说着害怕,有恃无恐的语气却表明她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杀人未必要用刀,不见血同样可以杀人。”柯万道。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现在你杀我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可是捏死一只蚂蚁有什么用?”柳飞飞道。
捏死一只蚂蚁,当然什么用都没有。
“我还当你们长城守卫真的像人们传颂的那样保护黎明百姓不受外族欺辱,原来都是假的,你们不但欺负自己人,还欺负女人,尤其还当着一个孩子的面,你也不害臊。”柳飞飞脖子上架着一把刀,嘴上的气势反而更凶了。
颈上的寒意消褪,猛虎藏匿起獠牙。虎啸收入柯万袖中。将武器指向妇孺,本就不是柯万一贯的作风,但不知为什么,从他踏入客栈第一步起,他的心跳就莫名加速起来,人也变得激动起来,熟悉柯万的人都知道,他本是个波澜不惊稳如磐石的人。
“你是个聪明人,就算杀了我,还是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柳飞飞慢悠悠回到房内,在死人对面坐了下来,拿起桌上尚温的酒为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况且,如果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大人,这个色目人衣服上没有血渍,身上也没有伤口,但是左侧的第四第五根肋骨已经被震碎,他或许是被人一掌击毙的。”小乙道,“而且他明显刚死不久,再耽搁下去,只怕凶手就追不上了。”
“已经追不上了,你们出不去这个门。难道你还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吗,小鬼?赤炎族已经将这里包围了。”柳飞飞笑道,“至少你这个小鬼是出不去的。”
一丝难堪的神色爬上小乙的脸。
“还有其他有用的线索吗?”柯万道。
“在他身上还发现了这个。”小乙将一个金灿灿的牌子放在桌上。
精致的金牌上雕刻着一个怒目而视的狮头,狮头下刻着一串陌生的文字。
柳飞飞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因为一进客栈正对面,柜台后的墙上也有同样的狮头图案。
“柳大小姐,劳驾你给翻译一下吧。”柯万道。
“我又不是色目人,又怎么会识得他们色目人的文字。”柳飞飞道。
“你既不是色目人,却如何做了这和平客栈的掌柜?”柯万厉声道。
“谁告诉你这和平客栈的掌柜一定得是色目人才做得。”柳飞飞好像在故意抬杠。
“你不懂色目人的语言,又没有任何凭证,要其他色目人怎么相信你就是这里的掌柜?”柯万道。
“凭证我当然有!”柳飞飞道。
“除非你证明给我看。”柯万道。
“你做梦!别想打我这个客栈的主意。”柳飞飞一口回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狮头代表艾诺利亚王国。”
“肯定是这个女人杀了原来的掌柜,鹊巢鸠占。搞不好她跟那个杀手是一伙的。”刚被羞辱过的小乙脸上的尴尬已被怒色取代。
“不是她。”柯万又仔细确认了一遍了色目人的死因和身上的线索,取了桌上的金牌,径直走向门外,“你留在这里等我。”
“大人,你要去哪儿?”小乙道。
“谈判。”柯万道。
“你不带我一起吗?”小乙问。
“那个脸上带有刺青的老妇人可以给我翻译。”柯万道。
客栈的门被推开,夜色就挤了进来。月光依旧,月下一身黑衣的柯万仿佛已融入夜色。
火光比月光更明,柯万缓缓走向连成一片的火把,脚步比月光更轻。夜凉如水,寒风阵阵,火光在柯万脸上晃动,他的脸比月光更冷。
小乙的心揪了起来。柯万走到突曼达身前一丈,停下了脚步。
“在答应你之前,我想请教一件事。”柯万将手里的金牌递给突曼达,“识得这上面的文字吗?”柯万将金牌递给突曼达。
突曼达摇摇头,道:“我不识字。我们族人都不识字。”
柯万当然知道,因为他想问的人根本就不是突曼达。柯万期待的目光一直盯着赤炎族的翻译老妇,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奴隶翻译,鼻梁挺拔,眼窝深陷,满头灰发,眼神涣散,空洞无光,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
“她不是你们族人。”柯万道。
突曼达只好地将金牌递给老妇,老妇接过金牌的瞬间,空洞涣散的眼神迅速凝聚,发出了锐利的光芒。
“艾诺利亚!”老妇声音颤抖,泪水模糊了眼眶,“我的故乡。”
“快点告诉他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突曼达催促道。
“狮头是我们王国的标志,这块金牌是政府颁发的凭证,上面写的是‘皇家驿使’,就是皇家邮差,专门替政府传递信件的人。
“多谢!”柯万向老妇表示完感谢,又对老妇说:“请你告诉你们首领,我可以替他做那件事。”
“好!”突曼达听了老妇人的翻译,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不是现在,我需要先去一趟艾诺利亚王国,然后再北上帮你取回你父亲的首级。”柯万道。
“不行,空口无凭,你们南蛮一向狡诈。要走留下那个孩子。”突曼达道。
柯万缓缓将手缩进袖中,所有的目光都随着柯万的手缩入袖中,所有的呼吸似乎都随着柯万缩入袖中的手屏住。
无数张强弓在一瞬间拉满,瞄准柯万,众人的手也不约而同地伸向了腰间的刀。
月光如银。月光下,虎啸的寒光比夜更冷,比月更明。
刀尖却是向着柯万自己。
“我可以用它担保。”柯万双手捏着刀背,刀把冲外,缓缓递到了突曼达面前。
客栈里的小乙和柳飞飞看得呆了。显然比他们更意外的是赤炎部族的人。
突曼达目光闪动,喉结上下动了动,道:“虎啸!”
柯万道:“暂存于你,我会用你要的东西来赎。”
突曼达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
柯万道:“我不知道。但我想你应该明白它对我的意义。”
赤炎族的老者又想上前低语。突曼达抬手示意不必。
突曼达警惕得上前双手接过虎啸,端详着这两把在荒原名声如雷贯耳的神兵利器。
古朴的刀柄上没有任何图文修饰,修饰这把上古神兵的唯有刀锋夺目的锋芒。
这是把没有鞘的刀。
突曼达紧紧握着虎啸的刀柄,刀锋冲上,命随从抽出腰间的弯刀,用力劈下来。双刀交汇,弯刀当即断作两截,前半截落在地上,割裂处平整光滑,宛若天成。
“我就信你一次。”突曼达道,“不过要快。”
“一言为定。”柯万道,“另外可否跟你借个火把。”
突曼达小心翼翼地用狼皮包起虎啸,又亲手将随从的火把递给柯万。
柯万转过身,擎着火把,踏着一地月色悄然离去,再次将背影留给对方。
突曼达的目光一直跟着柯万离去,直到客栈的门缓缓地关闭。
人群终于离去,赤红色的火把连成一条笔直的线,缓缓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柯万回到客栈,小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算他们识相,再不走我叫的救兵来了他们想走都走不掉。”柳飞飞的喜悦显然有些溢于言表。
“你真的要替他们去取突曼单于的头颅?”得知柯万的谈判内容后,小乙惊讶地问。
柯万点点头。
“那我们岂不是还要去极北之地的极寒宫?”小乙又问。
“是我一个人去,到时你自己回长城。”柯万道。
小乙又想说话,柯万没给他机会。
“我们去周围看看杀手有没有留下踪迹。”柯万道。
小乙只好点点头,跟着柯万走出客栈。
杀手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仿佛这里从未来过这样一个人。
“我还是觉得这个女人很可疑,或许根本就是她做的。”小乙道。
“不是她。”柯万还是那句话。
“大人,你不觉得这个客栈疑点重重吗?这本是色目人的客栈,却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在经营。”
这点确实很奇怪,柯丸当然想过这些问题。除了傻子,任何人霸占了这里,都不会有心情悠闲地坐在那里喝酒。如果她是为了劫财杀了那个色目人,金牌早已不在这人身上。如果她是出于别的原因灭口,便不会希望他们进入客栈,更用不着替他们解围。柯万知道,那个色目人死的时候,是在等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根本想不到会死在这个人手上。
柯万纠正了小乙判断错的一点,从桌子的长度来看,凶手无法隔着桌子一掌击毙坐在对面的人,死者断裂的肋骨应该是被人隔着桌子用硬物击碎,极有可能是刀鞘。而柳飞飞的武功路数显然是阴柔的一路,柳家的回柳剑法便属于这类。所以杀死这个色目人的很可能是一个右手持短刀的男人。
小乙认真听着柯万的分析,脑海里几乎重现了当时的画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个女人一直想隐瞒的秘密。
鸽子当然不会自己飞出笼子。客栈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一丝杀气未漏,却令柯万变得不再从容惴惴不安的男人。也正是因为这个人存在,柳飞飞才能有恃无恐地说出,杀了她你们也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客栈这种话。
如果色目人是被隐藏在客栈的这个人杀害,他跟色目人又是熟人,他和柳飞飞之间至少有一个人一定能看懂这块金牌上的文字。他既然从未走出客栈,当然不会在这附近留下任何踪迹。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小乙问。
“吃饭。”

客栈里,柳飞飞笑靥如花。
“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你们店里的招牌菜,这里客人常点的,都上一份。”柯万道。
“你们两个人吃得下这许多?”
“钱不会少你。”
厨房里很快传出了烟火气。饭菜的香味飘到饭桌上,勾得小乙肚子里馋虫乱叫。小乙也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美味佳肴才上桌。
柳飞飞换了一身翠绿的便装,娴熟地托着菜碟一道一道菜送到二人面前。
桂花银耳百合汤,椒盐排骨,醋溜鱼,葱椒羊肉,酥油茄子,酱牛肉,九转大肠,枸杞白菜,烤鸽子。桌子已经快放不下了。
“够吗?我还能做好多呢。”柳飞飞得意道。
“够了够了,这已经吃不下了。”小乙边咽口水边道。
“我是问你们钱够吗?小店利薄,概不赊账。”柳飞飞一句话又把小乙臊得满脸通红。
“和平客栈的招牌菜,你竟一道都不会做。”柯万语气充满嘲讽。
柳飞飞白玉般的脸上瞬间抹了一层胭脂。
“老娘做的这些菜就是招牌!天底下独一份!爱吃不吃,不吃也要付钱!”
柯万默默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柳飞飞香袖一甩,将元宝收入袖中,回到柜台噼里啪啦敲了会儿算盘,将银子称好了重量无误,抽出随身精致的匕首,随手一挥,竟一刀将银子一分为二,小的一半过称以后,送回到饭桌上。
“呶,短你一点,就当是赏钱了。”柳飞飞自作主张道。
“不必了,上几坛好酒。”柯万又把银子推了回去。
柯万是个几乎不喝酒的男人。长城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小乙很诧异。
“大人怎么今日有如此雅兴?”这句话到了小乙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小乙从柯万冰冷的眼里看到的只有无尽的悲伤,有哪里来的雅兴,不过是借酒浇愁罢了。
“这些美味珍馐,我们二人也吃不下这许多,又不能暴殄天物,柳小姐,不知愿不愿意赏脸,陪我们小酌几杯?”柯万道。
柳飞飞道:“你怕有毒啊?”说罢便不客气地坐下斟上一杯酒,香袖遮唇,头一仰,杯便空了。“反正你请客,我便不客气了。”
小乙看着柳飞飞吃过哪道菜,才敢跟着大快朵颐。
“那个色目人是第一次来这里吗?他除了说等一个朋友,还提起过其他事吗?”柯万问。
“是不是第一次来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头一次见,他也没再说什么,不过他倒是像你们一样,也质疑过我的身份。”柳飞飞道。
“他也是用银子结账吗?”柯万道。
“对啊,他起初掏出一个金币,说起来上面也有狮头,但我对色目人金子的成色不放心,所以他换了银子给我。”柳飞飞道。
“果然。”柯万倒吸了一口凉气,陷入了沉思。
桌上的盛宴似乎对他来说食之无味,思索过后,柯万酒一碗接一碗,喝得更凶了。
“想不到你的酒量比你的脾气还大呢!这是心里跟谁过不去呢?”柳飞飞道。
“我只是跟你那位朋友生气,既然同在屋檐下,却不肯一起出来喝几杯酒。”
柯万突然发难。目光犹如利刃,审视着柳飞飞。
柳飞飞惊讶的神色从脸上一闪而过,马上恢复了从容。这一瞬间的色变却没能逃过柯万的眼睛。
“你这样盯着我,实在无礼。”柳飞飞连忙掩饰道。
柯万收起了目光。
“说来有些惭愧,我有个不成器的弟弟,从小就胆小如鼠,见不得生人,说句不该说的话,客官你面相有些凶,他定是不能出来作陪了,我自罚三杯,权当替他向你赔不是了。”柳飞飞连饮了三杯,面不改色。
“令弟真人不露相,既然不肯赏脸,也不便多做勉强。”柯万继续喝酒。
“姐姐,我心里有几个疑惑。”小乙突然道。
“什么疑惑?”柳飞飞道。
“我吃的这只鸽子,是方才从你客栈飞走的那种吗?”小乙笑嘻嘻地问。
“当然不是!你吃的这是肉鸽,我放的那是信鸽。”这次换柳飞飞脸红了。
“姐姐你又不懂色目语,你的信人家看不懂,真的会有救兵来吗?”小乙步步紧逼。
“援军马上就到!劝你们老实点,别打我客栈的主意。”柳飞飞警惕道。
“我们才不稀罕你的客栈呢!”小乙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像你这种手艺,肯定有个十几年的掌勺功底了吧?”小乙道。
“算你小鬼有眼光,姐姐我从很早就在卫国开客栈了,那时候生意比在这鬼地方强多了。”柳飞飞得意道。
“那你怎么放着那么好的生意不做,跑到荒原上来经营这个色目人的客栈?”小乙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还小,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柳飞飞察觉到小乙在套她的话,警惕地结束了话题。
“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冲你这句话,当浮一大白!”柯万举起碗中酒,一饮而尽,不再说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边的五个酒坛都已空了四个,菜竟然也没剩下多少。柯万已然有些醉意了。人在悲痛之中,总是醉的快一些的。往往越是聪明的人,想不通的事情更多。酒又是个可以逃避烦恼的东西。
可他又不能完全逃避,所以他还不能醉。兄弟的死,是一定要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无论是出于手足之情还是肩上的责任。于是他起身离开。
走的时候柳飞飞劝他们留在客栈投宿一晚,毕竟醉酒之人行夜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柯万执意不肯,他觉得已经耽搁得够久了,剩下的路,只能星夜兼程。
艾诺利亚王国,极寒宫,前路漫漫,任重而道远。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久。
小乙又骑上了他那匹跛足的老马,关心地问道:“大人,你还好吗?”
“不碍事。”
“你已经确认凶手不是客栈里的人了吗?”
柯万点头。
柳飞飞没有撒谎,她对客栈的一切都很熟悉,绝不是最近才接手,她称剪银子的习惯,倒像是正宗的老派掌柜,可她还是只会做中原的菜,她虽然能告诉柯万狮头代表的含义,可她确实对色目人的事几乎一窍不通。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客栈是她的。
至于那个未曾露面的人,已经不在客栈里了。
第一次踏进这个客栈的时候,柯万能清楚得感觉到有个人藏在暗处。第二次回去的时候,这种感觉消失了。直觉告诉柯万,不管是什么人藏在暗处,至少对他们并没有恶意。柯丸从头到尾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气,哪怕是刀架在柳飞飞的脖子上时。那个人甚至丝毫没有打算拖延他们离开的时间。
拖住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杀了那个人。可他们还活着。这与借刀杀人引来赤炎部族困住他们的黑衣人截然相反。
现在追寻那个杀手已经几乎没有希望,如果能查清色目人的身份,是谁派他出使长城,那封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或者找到背后写信的那个人,或许一切谜团就能解开,那个杀手的身份和动机也能倒推出来。柯万这样告诉小乙。
小乙开始对柯万的话无法完全理解,但他完全相信柯万说的每一句话。
色目人到过中原,随身携带有中原的银子,精通中原的语言,跟杀手熟识。杀手一身黑衣,连马的颜色都跟柯万一样,种种迹象都把矛头指向长城。不祥的预感在柯万心头笼罩,策划这场阴谋的幕后黑手或许真的就潜伏在长城中。如果真的是这样,到底会是谁呢?
柯万并没有将心头的疑虑告诉小乙。
“接下来的路,很难走,随时可能流血牺牲,如果你不想跟我同行,现在便可以启程回营。”柯万只是坦诚得把现在的处境告诉了小乙。
“我不会回去的,我要跟你走!”
终于,二人踏着夜色出发了。
客栈的灯光在身后慢慢缩成一个光圈,又慢慢缩成一个亮点,最后连亮点都不见了。
柯万几次想要回头,甚至想掉转马头回到客栈,最终却还是忍住了。他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只觉得自己不想离开,不想去艾诺利亚,不想去极寒宫,甚至不想回长城。
但他清楚,绝不会是因为那个女人。

 

客栈里只剩下一个人。一个醉意朦胧的女人。
柳飞飞坐在柯万和小乙吃过饭的桌前,隔着窗,看着二人消失的身影,迷醉的眼神渐渐变得愤怒。
“他们走了。”语气充满嘲讽。
客栈里还是只有一个人。这句话似乎是对空气说的。
“出来把桌子收拾了,把死人抬出去埋了。”
空气当然不会作出任何回应。
柳飞飞一手拎起地上最小的一坛酒,一手扶着桌角缓缓起身,晃晃悠悠走到柜台后,掀开脚下的地毯,地毯下有个铁环,玉葱般的手轻轻一拉,地上的一块方形木板就被掀开,一个地窖豁然出现在眼前。
柳飞飞踩着台阶,一级一级缓缓消失在客栈里。
客栈里一个人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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