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年海窝子斗【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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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一阵乱跳,原来是同学沈斌发来了几张像数不高的图片,图片展示了他和家人去彭州“盘龙谷”避暑的场景......

他说昨天到的,今天在返程时路过了“海窝子”古镇。因中午多喝了几碗免费的米汤被憋出一身冷汗,于是他驱车来到这景区寻觅公厕。

他还说这回故地重游虽然仓促,少年往事早也变成了一团浆糊。但一想起当年与我和同学卢飙在此经历的那场惊险旅程,又不禁连续打了好几个冷颤......

位于彭州市郊区的“海窝子”依山傍水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我在八、九十年代去过两次,碰巧两次都是和沈斌同学结伴同行的......

头一回去是1989年的夏天,那时我高中刚毕业,彭州“市”还是“县”的编制。那一年沈斌同学高考落榜,却意外的考取了公务员,成了一名威风凛凛的城管队员。

这让正准备去上山下乡当矿工的同学卢飚嫉妒得很!扬言必须要沈斌把第一个月的工资全部拿出来请客,否则就要把他在晚自习上调戏女同学的事情公布于众 !!!

卢飚的父亲是“四川煤炭设计院”的下海工程师,当年正在为彭县的龙头企业“回水煤矿”朱老板当私人顾问。鉴于这种特殊关系,卢飚接到朱老板的手谕,让他马上开赴矿区立即上岗。

记得那天是我和沈斌送他去的“北门长途汽车站”,一直看着那辆喷着黑烟的大巴车驶上了公路......

在综合了脚臭、口臭、屁臭的车厢中,卢飚一头乱发灰头土脸地趴在车窗上挥泪告别,仿佛是被拉去屠宰的猪羊!陪伴他一起上车的只有一床妖艳的踏花被,和一个米口袋大小的“上海牌”人造革旅行包......

两个月后卢飚回到成都,整齐的平头配上一幅秀郎眼镜显得光彩照人,完全颠覆了教科书上对矿工“煤黑子”烟熏火燎的形象描述。

他略带几根青胡的嘴上叼了一支“红塔山”香烟,见面后还扔给我们一人一包。他说想不到“龙有龙路、鼠有鼠道”,矿山的工作其实安逸得很!

卢飚同学就职的“回水煤矿”,位于彭县的通济镇-白鹿乡。但日常工作的地方却在新兴镇的“海窝子”炼焦厂。他的工作是负责看守地磅,就是给来往的货车测量体重。

那时候成都市区争创卫生城市,城管队员到处打击有烟煤污染。企业的锅炉和餐馆的灶台都要求使用无烟的焦炭,所以每天到炼焦厂排队的翻斗货车有好几十辆......

过磅虽然不是什么技术活路,但是平旺之间就有玄机。一天下来那些运送原煤的和倒卖焦炭的都免不了要勾兑过磅的记账员,少则几包“五牛”“红塔山”多则几张“大团结”“毛爷爷”!

听卢飚这一介绍大家都无比羡慕和嫉妒,我的个天哦!他这日子要比沈斌的公务员巴适得多!

他还补充说,除了可以天天在食堂开小灶,微醺二两“红苕酒”、啃半斤“猪脑壳肉”外。换班后还可以去山上用“铁砂枪”打麻雀,或是去山涧小溪中逮“石贝”岩蛙......

据卢飚当时的描述:岩蛙象青蛙但比青蛙大、象牛蛙但比牛蛙小。在白水河周围的山涧中随处可见,是自然界对当地美食家们的无私馈赠!

每到花好月圆的夜晚,沿河草丛中就可以听到它们求偶的“呱呱”叫声。用矿灯一照射,它们就会乖乖匍匐不动,像一个个被河水冲刷多年的鹅卵石。

一些有经验的村民一晚上可以逮一背篼,无论是清炖、红烧还是干煸,都是下酒的一道好菜!

据说在成都高级餐馆里,这种肉质鲜美的岩蛙可以卖到十几元一斤!

卢飚的现场直播非常煽情,把我和沈斌撩拨得口水直流。于是马上请假、买票和飚哥一起登上了去“海窝子”的长途客车......

“海窝子”位于彭县下辖的“新兴镇”,离成都不远。但由于当时只有长途客车往返,去一趟几乎需要半天的时间!

这里还是古蜀王国的开国中心之一,书中记载蜀王柏氏建都于“瞿上”,就是今天的“海窝子”。现在大家去自驾游的“海窝子”古镇是始建于乾隆五十五年(公元1790年),后来被512地震损毁后修缮重建的。

那天我们也是从“北门长途汽车站”上的车。飚哥去过一回有些经验,一上车就给老司机递过一支“红梅”香烟,我们也就顺利的跻身到前排的位子上。

当时正值稻谷成熟的季节,蝉鸣之声此起彼伏,公路两边的万亩稻田在阳光下一片金黄......

汽车哮喘了几声后慢慢开始提速,逐渐超过了几个骑自行车的农民。他们有的头戴草帽有的头上包裹着毛巾,在道路两旁铺天隐日的法国梧桐树映衬下,形成了一幅色彩丰富的水彩长卷。

到达“海窝子”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周围的“龙门山脉”象照相馆中的背景墙一样层峦叠嶂。白水河犹如一位美丽健壮的母亲,把自己的乳汁分成无数条涓涓细流,抚育着这片生机旺盛的土地......

炼焦厂坐落于白水河边的一片平地上,临河有洗煤场、堆料场,山脚下是砖砌的烧炭窑以及食堂和澡堂。一排青砖加盖石棉瓦的老旧宿舍窗户开得很大,窗口正对着水势渐缓的河湾......

成都周边产的都是有烟煤,含硫太重无法直接民用!通过“洗煤”和“燃烧”等工艺,把原煤冶炼成焦炭后就可以广泛使用了。

炼焦厂的食堂都会开到深夜,但我们到的时候刚过饭点。卢飚说他和食堂的大厨黄胖子关系到位,给我们每人下了一碗回锅肉加煎蛋的挂面!面是手擀的,鸡蛋是当地的土鸡蛋,回锅肉是下午工人吃剩下的“油汤汤”......

傍晚时分卢飚又借来几个矿灯,还有配套的蓄电池和安全帽。矿灯需要自己动手安装在安全帽上,调试完毕后后无论你东张西望,光线都会像老婆一样跟在你的眼前寸步不离(黄胖子语录)。

蓄电池和矿灯是用一节缠了“电工胶布”的电线链接,需要从衣领内贴肉穿到腰带上固定住。由于蓄电池把腰带吊得往下坠,像一坨鹅卵石掉进了裤裆里......

这时候已是金鸟西坠玉兔东升,沿河没有路灯只有外出寻食的土狗。炼焦厂门卫的灯光成了我们唯一的坐标,象海岸线上的灯塔可以让我们不会迷路,同时也在为我们壮胆!

沿途一片朦胧,白天苍翠的山峰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仿佛站在一个没有亮灯的高大教堂楼下。山风吹来把周围的矮树蒲苇搅动,好像埋伏了数不清的山灵水怪!

山路的一边是爬满藤蔓的岩壁,一边是长满杂草的斜坡,斜坡下面就是忽大忽小的溪流。

溪流从高处婉转而下,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又似嬉笑怒骂。伴随着溪水拍打山石的哗哗声,周围无数的昆虫也发出了鸣叫。在这片羞涩的虫鸣声中还夹杂了粗鲁的蛙鸣,呱、呱、呱......

它们一唱一和,仿佛是情人在嬉戏,又像是战场上那些悲壮的呐喊!

我们沿着河道涉水而上,裤子全部被侵泡到水中。为了不暴露目标我们都弯着腰,都高高撅起屁股。屁股上的蓄电池有节奏地摆动着,象战士腰间的手榴弹。

头上的矿灯刚开始还都是耀眼的白光,但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两个变得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干脆彻底熄灭了......

卢飚朝河里啐了一口说道:“狗日的黄胖子!还说这几个电瓶是刚充满的!算了,大家都跟紧点......可惜了我那两包“五牛”了!”

我们时而分开时而合拢,摸索着往上游挺进。卢飚带头我断后、沈斌被保护在中间。忽然他一声兴奋地惊叫,高高撅起的屁股剧烈抖动了几下,然后慢慢直起身来,双手合拢牢牢钳住了一只足有肥耗子大小的“岩蛙”!

卢飚也转身用他头上的”最强光”扫描着这只猎物,然后哈哈一笑晃了晃头上的光柱说:“哈哈沈老二,你娃在学校就经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来你和癞蛤蟆有缘!快点放了吧,它背上的浆浆有毒!沾到眼睛上就麻烦了!!”......

第一只资格的“岩蛙”最终还是被卢飚捉到的,它当时正蹲在一个冒出水面的岩石上鸣叫求偶。估计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没有及时发现周围的危险,再被卢飚满负荷的灯光照晕,成了在审讯室强光灯下的囚犯!

这时黑暗的天空上划出了一道闪电,犹如用钢丝抽打水牛的屁股!周围山上农家院落的狗开始狂吠,风打路边杂草的声音淹没了虫鸣。飚哥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山那边下雨了,我们快点!我看差不多有十几只了。”

他一边扎紧口袋一边说:“上个月下暴雨时我正在“白茶村”煤矿,看到山上冲下来的木头几十根,原来是盗伐木料的老巢躲过了稽查却被山洪捣毁了”。

“房东“独眼”廖大爷长吁短叹了好几天,说是猪圈被淹,老母猪和几根猪仔都成了下游“海窝子”村民桌子上的下酒菜了!”

于是我们赶紧撤退,身边的河水明显开始浑浊看涨,天上电光闪烁还伴着轰隆的滚雷。河里的水草被我们绊断,浮出了水面被弧光照得狰狞,像水蛇一样扭曲翻滚着涌向下游的黑暗中......

又一道闪电把周围的山峦染得如同白昼,然后马上又让一切恢复了黑暗。眼前的一切都成了反转的胶片,像是有人在故意乱拉电灯开关......

几秒钟后一声巨大的炸雷在山顶上暴响,大雨开始倾吐而下。周围的虫鸣和蛙鸣被一扫而空,天地被水编制的雨线链接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黑暗世界,土腥、鱼腥还有腐烂植物夹杂着动物粪便的味道让大家感受到大自然的恐怖!

逃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大家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因为厂里一直在烧炼焦炭,洗澡堂的热水24小时敞开供应。冲了半天淋浴大家才慢慢缓过了神来,看来野外狩猎也不是一件好耍的事情,稍不留神就会和那些被盗伐的木头、或是廖大爷家的猪仔一个下场!!

夜里雨声渐停蛙声又起,逐渐变成了千军万马的喊杀!我坐起来推开窗户,隐约看见密密麻麻的岩蛙从河水中蹦跳上岸。它们一身虎皮双眼如炬,都抖着长长的蛇信一样的舌头......

它们在一只癞蛤蟆的带领下,把身体像炮弹一样弹射进了宿舍半开的窗户!

“炮弹”有的击中了目标,有的在空中偏航碰撞到了窗户的玻璃上,随即它们的身体爆开,玻璃上马上糊满了粘稠的液体,像被人投掷过来的臭鸡蛋......

我大叫着想让大家起床,但喉咙像是被扼住发不出声!只好抓过旁边的枕头来抵御它们不断喷来的粘液。“呱、呱、呱呱”声音越来越大,被粘液粘上的手脚也无法动弹......

带头的癞蛤蟆像是被吹气似的变大,越来越大,接着它又变成了厨房的那个“黄胖子”......

由于疲惫和惊吓第二天大家都睡到了自然醒,南柯一梦后窗外被一夜雨水冲刷得一片翠绿。树木的枝叶像刚发出来的小葱,而上游卷下来的泥土却把门前的河水搅得如一碗芝麻糊。

我洗漱完毕回来,听卢飚在大声训斥沈斌:“沈老二,你娃做事太不靠谱了,给你说口袋要扎紧、扎紧!你看嘛拉链都没有拉你就睡球了,你切窝尿会不会不关你的门?”

蛇皮编织袋干瘪地躺在潮湿的床下,象一个刚刚分娩完毕的产妇。里面十几只健硕的岩蛙已经如《海底总动员》般遁逃而去,出门就是小河忙活半夜相当于帮它们找了个避雨的帐篷!

“呵呵,不要慌,里面还有一只!!”沈斌如释重负的尴尬的笑着从蛇皮口袋中抓出一只胖大的肉球说道。

那只胖东西慵懒的舔舐着沈哥哥的手指,脊背上渗出来好多让人肉麻的疙瘩,象苦瓜的赖皮,里面还不断的冒出白色的浆浆......

作者:波哥龙门阵
标题:89年“海窝子古镇”斗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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