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翔宇┃正 月 天

如今人们筹备过年老是感觉冰箱小,感觉天气暖了,室外连个肉也冻不实了。家里分门别类的购物袋里装满了垃圾,除夕夜时必须要倒的干干净净,否则初五“送穷媳妇”前是不能再倒垃圾的。饱食终日的人们看罢春晚就迎来了春节、正月天。今天正是大年初一,吃完饺子特意煮了几杯浓郁的普洱生茶,感觉是刮了不少的油,于是便安然地躺下了。酝酿睡一觉之际想起了曾在老家小院度过的大年正月天和为数不多几次县城大年正月的情景。儿时最渴望的是在县城过年,伙同姑舅、两姨三五成群,整天乌七八糟,但却让我乐在其中,尤其是往各种缝隙塞鞭炮,炸飞过玻璃、邻居家的门铃按钮、房檐的排水管……甚至塞进死老鼠的屁股门里。叼着烟卷走在大街上,感觉这样就能从一个五六年级的小学生即刻变成大人,却不知被多少人暗暗的骂了先人。不觉间又害臊又发笑。女儿问:“睡觉笑什么?”“没事,爸爸想起春晚岳云鹏和孙悦互叫大傻子、二傻子了。”女儿不解地跑了出去。“对呀,你才四岁。”又发笑自己才是大傻子,哄小孩子竟讲述了一个春晚相声包袱。
随着年岁日渐增长,不觉感叹:曾盼城里正月天,今忆旧时老家年。说起村里的年和那别样红火的正月天,更让人心向往之。用农村人的话说:年根底总会捂一场厚雪。往往还就是那么灵验。我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年正月初三亲人们都会前来拜年,以前拉着架子车来,后来又骑着自行车来,路途远的骑着摩托车,两条轮子刨在厚厚的雪里确实很费力气,但也阻挡不住走亲访友的亲人们。再后来就是顺着两条车辙赶来拜年的。小院每逢此刻更是显得红火烂灿,红灯笼、红对联、红窗花、红棉袄……我和几个兄长、兄弟与几个姑舅、姑舅姐夫常常划为两派,一派本家,一派女婿汉。两派从一早磕完头就开始斗阵,酒菜还未准备好之前,都聚集在大门外那个石头桌上扳手腕子,按照重量级别两方各派选手,输掉的一方集体受罚。期间各种农村方式的谩骂不断,那天任谁的外爷也别想安稳。因为来拜年的都是拜望我的爷爷,所以有姑舅姐夫骂起我姑舅的外爷,自然殃及的还有我的爷爷。“酒菜上桌,满请了昂!”随着我那熊大姐夫一嗓子管事般的召唤,众人相跟进院,酒席开始。我那熊大姐夫和熊二姐夫是两挑担,其实熊二比熊大要大,只不过我们是按照身体臃肿程度起的外号。经过了两三小时的轮番进攻后众人腮帮上色、眼皮加重、舌头打结……真正的红火这才拉开大幕,一群醉汉走向“舞台”。“谁脸厚来一嗓子?”有人开始戳擩第一个节目了。此时的我们正想对酒当歌,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臊来明日臊”的架势,新歌、老歌、酸歌便在这寂静的山沟中回旋飘洒,仿佛快要叫醒了春天。一人一碗凉粉后明显感觉腿脚轻快了不少,上点年纪的长辈还依旧在炕上打呼噜,我们又要动身前往前庄子了。大多数的人家、门市部、公园等都在前头。熊大熊二揣起烟火、鞭炮。醒酒对于我们年轻人自然很快。
一路上笑语欢声的,偏偏又遇见一对发情的野狗,此时正屁沟对屁沟吸在一起。面对众人,狗们也显得很无奈,却依旧粘在一起毫无办法。怎么办?熊大姐夫选择帮助他们脱离尴尬境遇,命令最小的兄弟回去骑来自行车。熊大在众人的欢呼和掌声中接过车把,跨上自行车,露出一副将要继朱朝辉之后又一名飞跃黄河者袁某某(此处只暴露姓氏)所特有的狂笑。狗们的惨叫似乎在告诉我们,尴尬并不可怕,疼痛才是它们无法忍受的。
当美好不会再有时,曾今的过往才显得格外珍贵。是啊,在老院里度过了三十多个春节啊,去年爷爷辞世,奶奶随父亲搬离了老家,那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也许这就是老人们所说的根吧,昨天是年三十,午后心生悲凉,于是带上儿子来到了这条乡间小道。雪再无车辙碾压,无红灯笼,无红对联,无红窗花,无红棉袄,无欢声,更无笑语……天气已经暖和了不少,县城的积雪早已化去而老家小院却还是厚厚的铺盖着一层,好像它的不消融是特意存在的,为的使院子的一切不那么孤单,有雪为伴。不由想起这两天正读的《平凡的世界》,“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春,没了欢声笑语来唤醒,却多了融雪滋养,定会一世花开。
爷爷生前烟不离手,自然首先得去到他老人家坟头点一支烟,磕三个头。脑中都是他在厨房指手画脚的样子,大家依旧各做各的筹备着年夜饭。羡慕儿子,没有那么多的感触,只会喊饿,车里煤气炉、方便面都有。随即发了组朋友圈,大家纷纷留言称年三十还给娃娃吃泡面。是啊,年三十了,万家灯火,美味佳肴。我觉得他将铭记这个地方和这碗年三十老家煮的方便面,这也更是一种根儿的传承。亮起的那红红的车尾灯,作别那苍白的故土故地。
吕翔宇,陕西吴起人,一名基层工作者,闲来小作,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