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短篇小说《一朵花凋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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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花凋谢了
是人都有灵魂。不管在何时何地，我对人的灵魂从来没有怀疑过，偶尔，我说的是偶尔，觉得自己在看穿一些人的同时，还能看见阳间以外的某些东西。其实我并没有仔细研究过人，但在一次又一次的无意识中，我竟不知不觉行走于阴阳两地之间，这使我多少有了些厌世的感觉。
从闺蜜割腕自杀以后，我就有些浑浑噩噩。
闺蜜自杀前曾约我出去和她游玩了一次，她说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告诉你，这辈子你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我说你怎么啦？怎么突然说这？闺蜜说没怎么，她只是想发发感慨。她说她把啥都看透了！我问，你把啥看透了？她说所有的一切。我说你怎么这么消极，这可不是你的性格。闺蜜突然笑了，声音阴森森的，然后她问我真心爱过一个人吗？我说怎么突然问我这话题？她说你赶紧回答我。我说不，不知道。她突然噎住笑说，对了。我说什么对了？她说你说不知道就是你爱过谁。我说爱？爱是什么？我不懂。闺蜜说你就装么，好好给我装，好了，你不愿意对我说你的心里话，那我就把我的心里话说给你听。她说，我恨男人，恨世界上所有的男人。接着她提醒我，以后的生活中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她说男人都是鬼！啊，我的身体不由抖了两下，她今天怎么骂人啦？她一直是一个很文雅的女人呀，到底谁伤了她？
她骂完了那句话，也不管我，只顾自己一个人朝前走。我追上她说，你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
她一声苦笑：“没那必要了。”
我说，我请你吃肯德基去。她说不去。我说你咋了？快跟我说。她说我们回吧，你帮不上忙的。我说我能，你快说。
“你个爱情白痴，给你说也是对牛弹琴哩。”她说。
爱情白痴？谁是爱情白痴？我吗？死闺蜜竟然这么说我。
一天闺蜜的母亲很急促地打电话给我，让我赶紧去一下医院，她说敏敏，你快来，佳乐割腕了。啊，我猛地想起之前她和我说的那个话题，我后悔当时没有非常认真地回答她，如果那天我能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我对爱情的想法看法和做法，她也许不会想割腕。赶紧去，这一时刻，她是多么需要我呀，她厌烦了世上所有的男人，我是她今生唯一可信任的女人，我得赶紧去。等我喘着气到了医院，已经晚了，我看见医生正用一块白布去遮盖她的脸……然后她被暂时放进太平间，剩下的是她父母撕心的哀嚎！医生放好了佳乐从太平间出来，佳乐的母亲已哭得不省人事，我一直没敢离开佳乐的父母亲，再次，我帮医生将佳乐的母亲抱进病房抢救……
我突然想到佳乐的手机，对，她有QQ也有微信，那里面可能有她自杀的蛛丝马迹。佳乐父亲帮我找到佳乐的手机，她设置了密码，我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后来佳乐父亲说，你试试她的生日——1979.3.8。对，我的食指刚刚点完这几个数字，佳乐的手机屏就亮了。先看微信，佳乐的联系人不算多，除了单位同事，就是她父母亲和我，还有她一个小姨，一个姑姑。我用食指重复划动，希望能发现除了我们之外的“陌生人”。在联系人的最后，果然有个“我的叶子”，这人的头像是一片深红的枫叶，我翻了翻这人的朋友圈，从他的朋友圈断定他是一名男性，而且还是一位非常热爱生活的人。我又查看了佳乐与他的私聊空间，里面什么也没有，简直让人大所失望。QQ，对，我得再查查她的QQ。佳乐的QQ也是用她的生日设置的密码，我输进去她的生日，QQ一目了然。首先我看到了佳乐发表的一大片“说说”，我知道佳乐本身就有文学细胞，她没事的时候就爱发表个人见解什么的。“说说”的形式很像日记。几月几日佳乐干啥来，几月几日她啥心情都写的清清楚楚……猛地，几个不大好的“说说”映入我的眼帘。
【今天值得纪念，我遇见我人生中的贵人了。他是我的叶子，没有他做陪衬，我的生命将枯萎。2010.3.8】
我的两只眼睛只注意与佳乐生命有关的字眼：叶子，我不知道佳乐微信里的那个他真名叫什么，但佳乐叫他叶子，叶子是特别附有生命机体的事物，由此可见他在佳乐心目中的位置了。另外就是“陪衬”、“枯萎”。佳乐能用“陪衬”这个词语，说明她与她的叶子的关系，已经不是一般的男女关系了。她们是情人？我马上就有了这个疑问。不然佳乐后面的“枯萎”怎么说？
我的食指继续往下划拉。
【今天我的叶子送了我一只玉镯，他说这玉镯要好几千块钱呢，感谢！我现在才知道世界上除了我的父母我的老公之外，还会有人这么关心我……2010.10.5】
【今天难得遇上好天气，我和我的叶子出去了，和他在一起是如此的开心，然后他问我能离婚吗？我说，当然，我把这个事情已经跟我老公说了，我们是媒妁之言，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2011.1.10】
【今天我好痛苦！老公突然口吐鲜血离我而去了，以前他在时我老说和他没缘分，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爱情，可现在他走了，我怎么觉着我没有了主心骨，没有了他，仿佛天塌了……2013.6.7】
看到这则消息，我突然想起2013年6月7日佳乐老公去逝的情景，佳乐那时非常难过，我还特意请了几天假过来陪她。她老公的身体一直很好的，可天有不测风云，他那么年轻，怎么就能因脑出血离开佳乐了呢？不过，佳乐在她老公走之前就和她的叶子有了那种关系，这点我极不喜欢。但是佳乐在她老公走后有些忏悔了，这点我还是想为她点赞的。人嘛，要什么感情？不管媒妁之言还是自由恋爱，只有能走到一起都是老天给我们的缘分，我们必须要珍惜。佳乐和她老公一直没有孩子，为这事她老公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佳乐也说她们没有孩子是因为她们之间没感情。我记得我原来因为这个事情还劝过佳乐，我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你们过了大半辈子，你不给人家生个一男半女的，人家也是人前要面子的人，你叫他怎么看你？佳乐说这个不能强求的。我还能再说什么？算了，随他们怎么过吧。
QQ里面没发现佳乐叶子的真实信息，我的食指漫无目的继续划动，佳乐说她老公的字眼我不想看，人说死者为大，现在他俩都走了，活着的时候佳乐认为他们做夫妻极为不配，但是死了，不管谁早谁迟，不管他们各自的心里面装着什么，他们的灵魂也许还能再次相互碰撞……我知道人死后灵魂都是飘着的！
算了，今天也累了，而且佳乐的手机也需要充电，我想为佳乐的手机充了电再继续查她的所谓的叶子。佳乐的母亲醒了，佳乐父亲说佳乐手机不用充什么电了，她的手机是要给佳乐带走的。我没有听佳乐父亲的话，决议要再充电，于是就在护士那里要了充电器，我要找到佳乐的叶子，虽说佳乐是自杀，我也要弄清她自杀的原因。
医生暂时没让佳乐母亲离开医院，佳乐的小姨和她姑姑也都来了，大家哭了一阵子之后就都陪在佳乐母亲跟前了。后半夜，佳乐手机充电完毕，我胡乱在医院的走廊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这次我希望我能有所发现。
打开佳乐的QQ，我已经非常娴熟了。“说说”划到最底部，也没看见我想看见的。我突然想到了佳乐QQ邮箱，对，我怎么把邮箱忘了？有文学基础的人，没几个能离开QQ邮箱的。我在想，佳乐在做自杀的这个决定之前，除了约我那一次，肯定还会用文字说些什么的。她或许不可能跟她的叶子说，但她肯定会对自己做个交代。于是，QQ邮箱被我打开。果然，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蚂蚁似的紧贴在佳乐的邮箱版面。文字上面没有标题，佳乐好像在向世人宣泄，宣泄她所有的苦衷。我一口气看完，心简直碎了！原来佳乐还和她的叶子怀孕了。佳乐在她怀了孕之后去找她的叶子，结果她的叶子避而不见，佳乐再连续找了他几回，他们在一家酒店开了房讨论过这事该怎么办？佳乐说她需要马上跟她的叶子结婚。可她的叶子却说，原先让你离你不离，现在我有困难，离不了。佳乐说，你不是说你已经离了婚，就等我呢吗？她的叶子说那时不是怕你不重视咱俩的关系吗，所以我才催你。佳乐说不对，你是不是跟我之外还有谁？她的叶子说他对天发誓，没有，绝对没有！佳乐就夺了她叶子的手机，果然发现她的叶子就是脚踩两只船的家伙。佳乐一气之下跑到医院做了那个孩子，这事是在佳乐老公去逝之后的。
我的眼泪止不住了，可怜的佳乐，这些事情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佳乐，你是我最亲的闺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参加工作，我又是那么的信任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叶子是谁？你没有兄弟姐妹，我就当你是妹妹，你怀孕是我们每个女人必须经历的事情，你就是不和你父母说，也该和我商量商量，至少我还能替你拿个主意吧。
我心里涌起一股失望的希望，如果佳乐当初把孩子留下来，也许就没有她自杀这回事了；也如果，她的叶子不是那种人，他们或许能真走到一起……可这只是如果，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天快亮时我和佳乐小姨还有佳乐的姑姑出去给佳乐买了新衣新鞋，我简单给佳乐化了妆，这丫头，简直太漂亮啦！双眼皮大眼睛，高鼻梁长睫毛，就是躺在那里也是美的。天大亮时，我在把手机交给佳乐父亲时，赶忙再看了看佳乐QQ邮箱里的那片“黑蚂蚁”文字，我仔细找了他们开房的那个酒店，是大庆路邮政快递对面的伊尔酒店。
佳乐终于被火化，想着以后我再也看不到她了，就恨不得立马找到那个骗人感情的瞎货。
“我非找到你不可！”从寂而静的墓地回来，我对自己说。
等到佳乐父母亲的情绪稳定得差不多了，我借自己礼拜天去了伊尔酒店，我让吧台服务员帮我查2015年后半年，有一男一女入住你们酒店。服务员说对不起，我们不能随便透漏客人的真实身份，除非警察破案我们给提供线索。我说麻烦你了，我朋友在你们这住过，她自杀了。服务员一听“哦”了一下，说那你得等一会，这时间长了，我得仔细给你找。
旁边有一套特舒适的沙发，我过去坐定，可心却平静不下来。另一位女服务员微笑着倒了杯开水递给我，我说谢谢。然后我很自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不错，酒店装饰得极其优雅别致，里面东排包间走廊和西排包间走廊，灯光幽暗，深不可测……嘿，我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这地方果然是调情的好地方，那些个毁灭人类感情的，大概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过了好一阵，服务员对着我喊：“找到了。”
大略听到这三个字，我像触摸到家里漏电的家用电器，迅速从我的位置站起来走到吧台。
“这人叫雷小令。”服务员用鼠标给我指电脑屏。
“雷小令？你再看看他是不是本地人？”我说。
“是，他是本地的，好像是在哪个街面开了两家商铺。”
“好，谢啦。”
真是天助我也！
佳乐的死让我的心一直没有停止休息，我发动了我所有的亲朋好友，让他们帮我问雷小令。天不负人！我的一个亲戚帮我找到了雷小令，他就在大庆路西段开了一家商铺，听说他在105号街还有一个商铺。看来服务员说的没错。
我把自己收拾精神了，然后开车到了大庆路西段，大庆路属于开发区街，开发三年来，这个街面上不管是商铺还是餐馆，生意都非常的好。我挨家走了两个商铺，进去问了，不是。于是继续向前，果然看见前面有个“小令商铺”。随后暗自一喜，我走进去直接就说：“谁是雷小令？”
“我是，请问你需要什么？”
这时一个身材不算魁梧的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门口的电脑桌上站起来。
“你就是雷小令？”我说。
“对”
“有个叫佳乐的女孩，你可能认识吧？”我直接了当地说。
“佳，佳乐？哦，呵呵，认识。”
“她自杀了。”
“啊，为什么？”
听我说佳乐自杀了，雷小令惊了一下。
“为负她心的那个畜牲！”
雷小令这么一问，我所有的愤恨都来了。
“你，是她什么人？”
雷小令从他里面的电脑桌走了出来。
“我是她姐。”
“她不是没有姊妹么？是这，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说话吧，这不大方便。”
雷小令这时把我往他商铺外面撵。
“这说话正好，让大家都听听你就是那个畜牲。”
“好好，姐，其实你不了解，我和佳乐只是萍水相逢，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看看这个。”
我拿出佳乐QQ邮箱的那篇文章，那天我把佳乐手机交给佳乐父亲时，将佳乐的“说说”和那一大片“黑蚂蚁”文章复制到了我的微信，然后等佳乐火化了，我就把这些东西打印了。
雷小令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突然发了疯的将它撕的粉碎……
”她胡说，我和她没那么深的交情……”
“撕的好！不过我这里有底，我还会再打印的。”
雷小令突然沉默了，半晌不说话，在门口站了一会，他突然爬到他的电脑桌上“呜呜”着哭了……
“男人都是鬼！”
我说着佳乐的话，此刻我已经是佳乐了。
“我希望中国给自杀的人也制定一条法律，那个让人无路可走的混蛋，也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这时“小令商铺”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大家指着雷小令窃窃私语，然后有几个人朝雷小令呶了呶嘴，以蔑视的目光瞅了瞅雷小令也陆续离开了。
我这算不算给佳乐报仇了？佳乐所有的字里行间都没有怪罪雷小令的意思，她却把所有的不满强加在自己头上，她选择了死。死很容易，不就是眼睛一闭吗？你闭上眼睛一切就能完吗？傻瓜！你眼睛这么闭了，还会再有第二个第三个佳乐出现……
打开车门准备离开大庆路时，车内的广播突然播出昨晚上十点钟的“夜听”：听众朋友们，我是主播青青，每晚十点“夜听”准时与您见面。今晚我想和大家唠唠最近网上最敏感的情感话题——《你爱我胜过我爱你吗》
青青正要开始广播，我便掐了她的内容：“烦不烦，一朵花刚刚凋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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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良作协会员，“作家摇篮杂志”签约作家，“北屯乡土文艺”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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