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刘科:发小曹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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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大秦文学》2020年142期▍总9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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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小曹祖文
文/刘科

昨天下午回了趟老家,村子里一位老人过世,明天早上出殡。席间,发小刘建平老婆说曹祖文也突然走了,四点多咽的气,我惊的一双筷子掉到了地上。
多好的小伙,脾气好,爱说笑,谁家有事,只要吭一声,都会热心帮忙。红白喜事他是最受欢迎的一个,倒脏水,出力的活,大家就想起了曹祖文,祖文概无怨言,尽心负责到底。
曹祖文老家是陕北人,背井离乡,来时才八九岁,和父母,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一个兄弟落户双庙村,在两间土房子里安了家。大姐嫁给南街的刘老五,老实厚道,心眼好,勤快的很。二姐嫁给北街的刘宣传,厨艺好,农村只要过大小红白喜事,家家都邀请他。
双庙村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时候还是大集体,在地头,或者树荫下,总能碰到一块。歇息的时候,我和祖文常常爱听曹叔讲陕北的故事,他会吼几嗓子,惹来一堆人看热闹。有时听他讲红军闹革命,觉得很懵懂,毛主席那一辈人,为穷人翻身连命都不要,我听得热血沸腾。
我永远也忘不了生产队分马肉的热闹场面。好大的一个铁锅支在当院,一圈吃惯玉米野菜的男女老少围着,干树枝熊熊的烧着,肉香直往鼻子里钻。老马流尽了最后一滴汗水,只剩下骨瘦如柴的身子和几颗眼泪,在沸腾的水里挣扎。我们吃的却很香,曹叔是饲养员,给我和祖文分了两大块肉多的,他没有吃,背过身伤心得不行。
我和祖文的关系十分要好,虽然比他大了几岁,他却处处护着我,如果谁要欺负,他会拼命的。有一次村西的刘狗娃骂了我,祖文奋不顾身,和高大勇猛的狗娃缠到一起,鼻青脸肿回到家,曹叔问咋搞的,祖文吱吱呜呜,说走路不小心摔的,才蒙混过了关。
曹叔和曹妈后来得病,花了不少钱,却看不好,先后走了。这已是农业社解散以后多年,我在县城读书,祖文独立跳起了大梁,忙着干农活,也卖老鼠药,走村串巷吆喝,挣些钱贴补家用,交妹妹弟弟的学费。我高考落榜回来,祖文已经结婚生子。结婚那天我曾赶回来一趟,新娘子很老实,长相也平顺,居家过日子还凑合。
日子一天天如流水,有的发小考上大学飞了,有的运气好,烧了高香,做生意发了,住到了城里。双庙村有富人也有穷人,我们两个最不景气,祖文勤勤恳恳种庄稼,日子过的紧紧巴巴,我在镇上开了个家电维修门市,勉强能讨得一碗生活。
曹祖文命不好,好像人世间的灾难都找错了对象,专挑软的捏,先是曹二姐得病去世,过几年大姐也扔下他不管了。还好有四妹,却嫁得太远,没有老人牵挂,一年难得回一两次娘家。因为家穷没办法,弟弟去阳洪镇当了上门女婿,幸好一家老小和睦幸福,老丈人有工资,弟弟小两口也努力,生活有滋有味。
村委会一班子人商量,照顾了祖文一家子,每年给发些贫困补助,但他还得好好奋斗,倾尽全力,终于前年推倒了老房子,借了些帐,盖了新房。至于房里的家具摆设,儿子辍学打工,他种庄稼积攒,慢慢地到今年才添了些,有点模样。
眼看着生活有了曙光,儿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祖文病了。他以为是冠状病毒,吓得戴着口罩独自隔离,一个人关到房间里,心想过两周就好了,也不去做检查,谁知是肺癌晚期。前一阵子他来我门市部,倒一杯水也不喝,远远地站着,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却咬紧牙不吭声。十人九马拽不到医院,怕花钱,怕给儿子撂下烂摊子,挣死都还不上。
五月二十三日下午四点,祖文不甘心闭上了眼睛,那时候我在镇上忙生意,没守在跟前。最后几天,双庙村的几个老人发动起来,帮忙把地里的大蒜给拴成辫子,挂在门前的树杈上。有人给麦子打了药,五六个妇女不计报酬,给苹果树套完了袋子。祖文安心地长出一口气。
在村北,挖掘机轰鸣着,选了一处风水好向阳的坡地,除去青草,挖了下去。离父母不远,在大姐二姐身旁呆着,一家人很久不见面,又可以团圆了。
发小曹祖文走了,走的那么不甘心,闭不上双眼。扔下板着指头也不会算账的老实疙瘩媳妇,扔下了初为人母的女儿,扔下了还没对象的儿子,扔下了彩礼和房贷,扔下了一屁股烂账,也扔下了一路耍大的我,和村子里喜欢他的老老少少,走了。
我还在尘世上硬扛着,和胃炎关节炎,高血压作斗争,和穷日子相濡以沫。从前年到今天,村子里的老人走了几拨?许多年青的熬不过病痛,先后放下了生活重担,轻轻松松也走了。发小刘海潮,刘军库走了,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五十多六十岁的,有刘普选,刘西民,刘展展,刘军志,老六媳妇,老五媳妇,黑娃媳妇,刘志强媳妇……
他们都跑到了天上,化作星星,找到各自的位置。乡村五月的夜晚,稀疏的灯火次第熄灭,夜空上熙熙攘攘,每一颗都有名有姓,每一颗都继续发着光。这其中就有发小曹祖文。

作者简介刘科,陕西省乾县大杨乡人,在王乐镇从事家电经营与维修,热爱文学,《泾渭文苑》原创平台特邀作家。曾在《诗选刊》,《百花文艺》,《大秦文学》,《田园文苑》,等发表过诗歌。几十年忙于生计,但心中的歌时时唱起,矢志不渝。
编辑:哪里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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