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芳莲┃思 念 母 亲

未曾提笔,我早已泪流满面。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一年多了,可我总觉得她一直还在我身旁。每当想起她老人家,我都禁不住伤心痛哭。
一辆纺花车,一盏煤油灯,是我童年全部的记忆。母亲总有纺不完的棉花,那吱扭扭的纺车声是我童年的摇篮曲,催着我入眠,伴着我起床。
母亲十八岁时嫁给了同村的父亲,开始了他们艰难而困苦的生活。
母亲一生是操劳的一生。她用她廋弱的身体抓养了自己六个孩子,还抱养了生下来就失去母亲的姐姐。为了贴补家用,母亲还喂养过好几个缺奶吃的孩子。每次谈起这些,母亲总是这样说:“给钱不给钱,娃娃的命总得救吧。”多年的劳累与生活的艰辛,让原本身体强壮的母亲憔悴得只有四十公斤的体重。
母亲的一生是善良的一生。她用自己的言传身教默默地教育着自己的孩子。她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气气,越惹越生气,嘴上的火是祸,少说两句是福”。有了她老人家的教诲,我们姊妹七个个个家庭和睦,连同我的小孩都记住了姥姥的话。小的时候每当我带他去姥姥家,走的时候他总是俏皮地说“姥姥要念自己的三字经了,大家竖起耳朵听好了,‘气气......’惹得大家一阵好笑。
母亲的一生更是坚强的一生。母亲在生四哥的时候,不幸患上了风湿。由于家庭贫困,没钱治病,母亲活生生地在床上瘫了三年,关节变形,一米六的人硬是萎缩得不到一米四。好多人都说母亲这辈子只能在床上过了,可母亲硬是用她顽强的意志,在没有一分钱看病的三年中,用父亲挖来的草药治好了自己。每当说起那个时代,母亲都禁不住伤心落泪。母亲用她的坚强给自己的孩子做了榜样,我常常会对自己说“比起母亲,我的病又算什么呢?”母亲啊,你是孩儿心中的强者,有了你的坚强与鼓励,孩儿什么都不怕。
母亲的一生是开明的一生。在那个靠打长工生活的年代,母亲和父亲却让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都完成了自己的学业。我们家可以说在村里是最穷的,但也是孩子最有出息的。这也是父母最感欣慰的。
母亲的开明还在于她用自己的善良和朴实为整个家庭创造了一个和谐的氛围。父亲在时,大哥二哥每年都要接父母去自己家住,可母亲总是以各种理由回绝,那是因为母亲知道父亲脾气不好,不想给哥哥他们添麻烦,也不想因为这些琐事增添兄弟之间的埋怨。直到父亲去世,母亲因白内障而生活不能自理,大哥大嫂才把母亲接到铜川和他们一起生活。在大嫂的精心照顾下,母亲的身体愈来愈好。母亲每当说起在大嫂家的那几年,总是感叹不已。“我简直生活在皇宫里,别人没吃过的我吃了,别人没穿过的我穿了。我这辈子知足了。”后来大嫂因为骨增生而腿脚不便,母亲硬是以想家为由返回老家和三哥同住,我知道母亲是嫌大嫂太辛苦了。正是由于母亲的开明,我们姊妹之间从来没有因为老人而生过气。
由于白内障的缘故,母亲的眼睛一直不好,哥哥他们一直劝母亲做手术,可母亲总是借口害怕而回绝。我们知道,那是母亲嫌花钱,她总是说“我年龄大了,花那冤枉钱干啥。”直到母亲临终的前一年,哥哥们才硬是拽着母亲去医院做了手术。复明后的母亲兴奋不已,我们也以母亲今后可以更好地生活而无比欣慰。
2007年春节前几天,二哥打来电话让我给母亲收拾收拾,他想接母亲去西安过年。腊月二十四我去看母亲,母亲态度很坚决,让我告诉二哥别来接她。后来因天气下雪,二哥他们只好回家过年。大年三十,二哥打电话说母亲感冒了,我也没太在意。初二那天当我赶去再见到母亲时,发现她整个人一下子憔悴了很多。晚上母亲硬是叫我一个人陪她,母亲告诉我感觉自己这次情况不太好。我躺在母亲脚头搂着母亲冰凉的脚泣不成声。母亲也把我的脚搂在自己怀里说:“好好管好自己的身体,要孝敬好自己的老人。凡事多让着点,别太牵挂我。妈这辈子知足了。” 初三开始,母亲病情开始加重,哥哥他们劝母亲住院治疗,可母亲说什么也不肯。我们只好叫来医生在家里给她打吊针,一直到初九也没有任何好转。为了减轻母亲的痛苦,哥哥们还是坚持把母亲转到了镇上的医院,可又是几天过去还是没有起色。医生们也告知我们,她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十二日晚母亲出现休克、胡说症状,嘴里一直在说着一句话“我们回家。”医生也劝我们放弃治疗。十三日我们不得不送母亲回家。一路上,我们姊妹几个哭成一团,我不停地哭着在母亲耳边说“妈,咱们回家。”回家后的母亲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偶尔醒来老是说着这样一句话“有车,有房,都好。”我问母亲给谁说话呢?母亲一脸欣慰地说:“给你父亲。”是啊,冥冥之中的母亲一定是见到了父亲,在给父亲汇报儿女们的成果呢。十四日晚十一时,昏迷了一天的母亲大声叫了我两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永远闭上了她的双眼。我哭昏在母亲床前,母亲走完了她辛酸而欣慰的一生,享年七十八岁。
2008年正月十五——母亲一周年忌日,哥哥他们也都赶了回来。这是母亲去世后我们姊妹几个第一次见面。未曾谈话,都已哭成一团。二哥说他一年来做梦老找不着回家的路。是啊,母亲,你永远是孩儿们心中的家。你在哪儿,我们的家就在那儿。如今,你让我们去哪里再找那一个家呢?大嫂说母亲走了,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干什么都没有了头绪。是啊,母亲,你是孩儿们心中的一盏灯,有你在,我们心中始终亮堂着,可如今,有谁再为我们点亮那盏希望的灯呢?
“一位老人弯着腰,拄着拐杖,靠在门前那棵柿子树下,张望着西边孩子们回家的方向。”这成为定格在我脑海中的一幅画。不管几时回家,只要一看见那棵柿子树,我就会泪如雨下,我仿佛看见母亲就站在那里等着我们回家。
苍天啊,你既已让我们这一世成为母女,可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生离死别之痛呢?
母亲啊,孩儿真的好想你呀!
郑芳莲,69年出生。陕西白水尧禾人。高中文化,农民,闲暇之余喜欢写作,现在置身于托管工作。